我居住在M市的时候，偶遇大学时同专业的校友小航。小航告诉我，张昀老师已经不在了。听此噩耗，我顿觉如雷轰顶，万分震惊。难道是天妒英才？我实在无法相信，我们的张昀老师，在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，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们。

张昀老师是我在读大学时本科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。当年老师讲授的《进化论》是我最喜欢听的课程。老师讲课时，总是旁征博引，将一门枯燥的理论讲得妙趣横生。

张昀老师生活俭朴，为人随和，但又不乏风趣幽默。老师曾经在北美做过访问学者，英文非常流利。老师在教书育人上，非常严谨负责。这一点我的体会最深。

大学四年，因为每年都有至少一次外出实习，我和张昀老师一共有四次一起旅行的经历。第一次，是大二那年夏天的基础课实习，去了大连。第二次，是大三那年秋初的毕业论文采样，去了贵州开阳。第三次，是大三那年秋末，去了山东泰安、曲阜和济南。第四次，是大四那年年初毕业论文补充采样，去了河北宣化。

大二那年夏天,张昀老师与另一位老师一起带领我们全班同学去大连，进行基础课实习。实习结束，返校前，两位老师组织全班同学参观大连造船厂和旅顺。

在大连造船厂，船厂安排了一位宣传干事，带领全班同学，首先参观了厂史馆，了解做为中国现代造船工业摇篮之一的大连造船厂的辉煌历史。然后大家在厂宣传干事带领下，参观了一部分开放的厂区。造船厂的厂区很大。厂区内铁轨纵横，塔吊林立，蔚为壮观。

在旅顺口要塞日俄战争遗址，张昀老师亲自给我们讲解当年日俄战争的历史。老师讲，日军攻打旅顺时，因为死伤惨重，又将旅顺203高地称之为铁血山。日军攻占旅顺后，在旅顺进行了连续数日的屠城，屠尽旅顺城中男女老幼。老师很沉重地对大家说，我们不能忘记这段历史。你们要珍惜现在的大好时光，将来做个对社会、对国家有用的人。

开始做本科毕业实习和毕业论文时，我们全班同学分成了几个二至三人的小组。每个小组有一位指导老师。我和同宿舍的小雷子分在一个二人组，由张昀老师指导毕业实习和毕业论文。

大三那年秋初，张昀老师带领我和小雷子去贵州开阳，为毕业论文采集样品。记得在野外时，老师经常用英语提问题，让我和小雷子用英语回答。老师说，不要指望以后出国再学英语。其实在海外，生活在华人圈内的华人，不懂英语，也能生存。不论你们将来是否出国，学好英语都很重要。你们现在就要学好英语。

去开阳，往返都要途经贵阳，在贵阳转车。就要离开开阳，返回贵阳时，我小心翼翼地对老师说，我有一位从未谋面的姨姨，在贵阳一家设计研究院工作。我问老师到贵阳后，我能否请二个小时的假，让我去见见我的姨姨。老师很爽快地批准了我的请求。那是我和我在贵阳的姨姨，唯一的一次见面。

大三那年秋末，张昀老师承担了一个旅游资源评估的项目。一天，张昀老师对我和小雷子说，我现在有个项目，需要去山东做实地考察。我带你们一起去看看大好山河。你们俩给我做助手，帮我多拍些照片。

张昀老师、小雷子和我，我们一行三人首先直奔山东泰安。为了能在泰山之巅，观东海日出，老师决定带我和小雷子夜登泰山。记得在十八盘上，张昀老师健步如飞。我和小雷子这两个小伙子都很难跟上。登上山顶时，已是深夜。我们和老师一起在天街散步，最后在玉皇顶等待日出。

在泰山极顶，抬眼望去，天空无比清澈，群星份外闪亮，仿佛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。张昀老师兴致勃勃地教我和小雷子辨认星座，从北斗七星，讲到天狼星、牛郎星、织女星…。

日出时分，万籁俱寂。一轮红日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。万道霞光照耀在渐渐苏醒的齐鲁大地。远处是海天一色。脚下是层峦叠嶂，乱云飞渡，构成一幅壮美无比的画卷。

从泰山上下来，我们到经石峪看晒经石，并参观了泰山脚下的岱庙。

离开泰安，我们奔向曲阜，去参观孔府、孔陵、孔庙。那时，孔府才维修过不久，可以看出新的人工维修痕迹。一些木结构被十分鲜艳的大红色油漆，像是刚刚刷过。看到孔府里的一些现代维修痕迹，张昀老师有些伤心。老师说，古建维修应当尽量保持原貌，避免明显的现代人工痕迹。古建的意义在于见证历史，显示历史的厚重和沧桑。

山东之行的最后一站是济南。张昀老师带领我和小雷子一起，在泉城济南参观了大名鼎鼎的豹突泉和大明湖。然后我们去济南郊外的灵岩寺。

在灵岩寺，张昀老师滔滔不绝地给我和小雷子讲解灵岩罗汉塑像的来历和典故。我真没想到张昀老师还有如此渊博的佛教历史知识。

大四那年年初，张昀老师带领我和小雷子去河北宣化，进行毕业论文的补充采样。记得当时去宣化乘坐的是火车慢车。火车走了大约五个小时。在火车上，张昀老师与我和小雷子，我们一起坐在硬座车厢，聊天聊了一路。老师说到了自己在文革中的一些亲身经历，老师自己当年的大学毕业分配，如何和师母认识并结婚。老师也讲到了自己在北美时的工作和生活，以及归国前去埃及参观金字塔，去澳洲看大堡礁的经历和见闻。

老师说埃及的金字塔很壮观，很震撼，是人类文明史上最辉煌的一页。澳洲的大堡礁是生物创造的奇迹，是大自然的奇观。非常值得去看一看。

老师接着又与我和小雷子谈以人为本。老师说你们这一代是幸运的一代。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以人为本，尽量照顾每一个人的个人利益，充分发挥每一个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，未来就会充满希望。我和小雷子俩人都听得聚精会神，五个小时竟然一晃而过，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宣化。

当教师节来临，我再次回想起我的学生时代和我过去的老师。多年过去了，张昀老师当年的音容笑貌，仍然历历在目。张昀老师曾经的谆谆教诲，依然犹言在耳。夜幕下，我抬头仰望满天繁星。在灿烂星光中，我依稀看到了张昀老师。我想对老师说 –

“张昀老师，您在天堂，一路走好…”。

2022-09 于C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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